大商帝国,大足二十六年(道元1740年)秋,宛平城。
大雨拍在城西贫民区的烂泥地上,淌出一条肮脏的褐色泥水小溪。凉洼洼的小溪绕过一双冰冷的小手,顺着袖子流进女孩身上过大的烂衣服里,从她脚边流出来。
因雨拍打溅起的泥水溅到她苍白的脸上,冲掉一点泥的同时又给她溅上了新的泥巴。不过,尽管她的脸因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苍白,并且被大自然的泥泞画了个大花脸,这些都没法破坏她五官的精致,这张脸和倾国倾城虽说关系不大,但是也算得上耐看,如果收拾干净再等上几年,应该可以考虑祸害一下无知少年。
周莺莺被冻醒了。
时间正是后半夜,冰冷的秋风伴着秋雨非常不友好地叫醒了她。
今天饿昏的时间真的糟透了,虽然昏倒的地方还算可以,但是一觉起来没到天亮,遭受的后半夜的冷风和冷雨真的不是什么好事。
不行,要是再病一场绝对会完蛋的。
“阿嚏!”好像回应她一样,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。
完全使不上劲,大半夜的也没处讨东西吃。
当年自己被卖到青楼的时候也许不该逃出来?
毕竟那里有饭吃。
得了吧,现在她想进青楼都没人把她弄进去。
毕竟脏兮兮的她,现在连青楼都不会要。
撕。
脑子里出现了烦人的声音。
撕!
又来了,麻烦的东西。
撕开!撕开!撕开!撕开!撕开!撕开!撕开!
脑袋开始疼了起来。
她开始后悔自己从人贩子那里逃出来了。
虽然当时的情况也由不得她。
两年前的夏天,她被父母卖给人贩子,在偶然得知要被卖给青楼的时候决定逃走,在逃走时被几个提着大棒的壮汉发现了,而且大棒砸了下来。
那时候怕得要死。
绝对会被砸死的。
那个声音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。
撕开吧。
她鬼使神差地听了脑子里突然出现的声音,就像被麻袋迎头套住的人想要扯开麻袋一样,她两手向前无意义地撕扯着。
一阵剧痛穿透了她的脑袋。
她以为自己被打了,就继续撕扯,试图拨开挡在面前的东西。
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脑袋不疼了,浑身湿漉漉的,也没有人追她。
那天下着小雨她还以为自己被淋湿了。
直到天亮一个路人看见她直接被吓瘫,她才知道自己浑身是血。
后来她就保持着那副样子故意吓唬了一个颇有收获、而且正在狼吞虎咽的叫花子,然后拿到了她讨饭生涯的第一顿饭。
虽然她看到那个叫花子第一眼的时候,有一种强烈的把他撕成碎片的欲望在鼓动着她,但是她忍住了。
才秋天就这么冷,看来冬天是熬不过了。
给我起来啊!真是的。
她很想爬起来,可惜她的身体告诉她她不想。
已经两天没搞到东西吃了,不能再睡过去了,这样下去非完蛋不可。
而且意识模糊的话,会害死别人的。
从那天逃出来之后,她就总想撕点什么,总想把面前的存在分成两半或者扯成碎片,特别是人。
撕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,每当自己意识模糊的时候这种欲望就会越来越强,通常这时候时候她都会用昏倒之前最后的力气远离人群,免得自己大开杀戒。
毕竟失去意识以后,这具身体就不归自己管了。
“自行开启刻印,还是鬼种,这不就找到了吗?”一个轻佻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。
虽然听不懂身后那家伙在说什么,但是她很想警告那个人离她远点。
根据这两年的经验,进入意识模糊的最后阶段的时候,她的身体会有两种可能的状态。如果昏过去的时候没什么特殊的感觉,那么就只是正常的昏倒。如果昏过去之前感觉到身体自己动了的话,那就是特殊的昏倒,意味着此次失去意识后她可能会撕开什么东西。
毕竟特殊昏倒之后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嘴里总是有血的味道,自己总是一身血,从逃离人贩子的那天开始,失去意识后的身体就不归自己管了。当然,最初的情况并没有这么坏。最初只是位置的改变,原本昏倒在东街的自己却在西街醒来,然后渐渐演变成了身体状态的改变,醒来后自己身上总会多一些睡下时没有的伤,而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些伤是什么时候受的。再后来,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失去意识后干了什么……
那天她醒了过来,发现自己怀里捧着冰凉的有点硬的东西,她迷迷糊糊把那东西拿在手里,扫了一眼之后猛地把那东西甩开,本能的惊叫还没有出口就被喉咙里的不明食物给噎了回去。突然的换气把什么东西呛进了气管,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,她才终于缓过来。
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被啃得不像样的半截手掌,人的。
自己咳出的东西,也是人的,准确点说,曾经是那只手掌上的肉。
后面的事情她就记不得了。
但现在她知道了,自己昏过去之后,会杀人,还会吃人。
在她意识极其模糊的现在,她惊恐地觉察到自己正在飞快地起身,然后转身向身后的人影扑过去。
希望这家伙能活下来吧。
在正式失去意识之前,她悄悄许下了这个愿望。
“衣服湿掉了有点讨厌啊。啊,那家伙扑过来了。”
白衣男子悠然闪过了她(它?)的扑击,事实上,刚才这句话里的啊,他是读的一声,并不是真的感叹出来。
“老虎才会扑人的吧,真是野蛮的战斗方式。”
男子转头看向不远处四脚着地仿佛猫科动物的女叫花子。
“一扑?你是老虎吗?接下来是不是还有一掀和一剪啊?可惜你没有尾巴,不知道你会怎么剪哦。”
男子的脸上挂着意义不明的温柔微笑,同时法杖向前轻点。
一排光球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向少女飘了过去。
少女(?)本来会撞上这些光球,可是她在空中用诡异地角度扭曲了自己的身体,躲开了它们,并且毫无征兆地突然加速,两手撕开了男子上了层层防御魔法的身体。
“你还真是粗暴啊!嗯,但是果然还是这个比较好玩?”
看着假身的凄惨下场,男子皱了皱眉,但脸上很快又被坏笑占满了。
“好久没有运动了,今晚好好玩一会吧!”
雨中一人一兽(???)在夜空下缠斗(?),不时有光点亮起又熄灭。
大水瀑,飞岚结,惊火陨,岩流葬……
如果有人观战的话大概会认出,那些奇异的光点全都是极其稀有、威力恐怖的高位魔法,这些魔法里随便哪个魔法如果认真释放的话,都可以瞬间把这里夷为平地,让这里所有的人瞬间毫无知觉地见到他们祭拜的祖先。
然而……
这个混淡只是在放烟花。
那些千奇百怪的魔法他故意放得很敷衍,好让少女躲过去。
有一些明明能命中的魔法会在快碰到少女的时候突然消失,是被这个男子撤回了。
用出去的术式,泼出去的水,这句求道界的铁律似乎对这个男子无效。
男子优雅地回避着少女的攻击,同时释放着闪亮的魔法。多彩的光斑在这里翩翩起舞,让人想到夏日的小溪边被萤火虫点缀的草地,亦或者是星星眨眼的夜空。
明明这里只是普通的泥地,但是,在男子的奇异气质的感染下,这里似乎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剧场。
直到……
“啊!疼疼疼疼疼!咒语咬到舌头啦!”
大概他本来想说的是他念咒语咬到了舌头,然而到实际说出的时候成了这样的病句。
少女再次攻了过来,这次男子没有念咒也没有闪躲,直接一法杖抡了下去。
“啊,会不会下手太重了啊!喂喂喂,不会真的死掉了吧!”
看着全身被打进泥地一动不动的少女,男子现在有点发慌。
在用术式把少女身上的污泥处理干净之后,男子背起少女打算离开,然后感受到肩膀传来了两团柔软的触感。
“胸意外的大呢。”神情略显尴尬的男子把少女从背上丢了下来,本来应该重新摔在泥地上的少女落入了突然出现的法阵,就这样消失了。
挠了挠头,男子嘴巴动了动,随后掉进了自己脚下的法阵,也消失了。
今天的小镇一如既往地和平。
如果地面上没留下那个诡异的人形泥坑的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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